精神疗养与钓鱼中心

《绿林之光》Chapter6.暗号(4)


几天后莱戈拉斯带领着士兵们开始河流改道工作,但暴雨把他们困在了幽暗密林山脉。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洞里他们等了三天三夜,暴雨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随着河流水位暴涨,原本的河流入口也变得难以定位,就这样他们又冒雨回到了林地大殿。

“我讨厌下雨,这是一个令人心情沮丧的季节。”莱戈拉斯脱下斗篷,身上的雨水顿时在脚下汇聚成一片水洼。

瑟兰迪尔替莱戈拉斯找来一件干净宽松的睡袍,并让他换上之后坐到壁火边。当湿透的衣服被掀起来的时候,莱戈拉斯身上的湿疹因骤然接触空气而又痒又痛。

“这见鬼的天气。”莱戈拉斯小声抱怨道。

因为体质原因,莱戈拉斯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能够适应所有的气候。每逢春汛,他的皮肤都会因潮热而浮起湿疹。每年的这段时间里莱戈拉斯都心烦意乱苦不堪言,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正如瑟兰迪尔伟岸的身躯能够给任何人以威压感,而莱戈拉斯则更像是一株行走的树苗。

“莱戈拉斯,能否停止因天气原因做出的无聊抱怨?”瑟兰迪尔不得不放下书本抬起头,他最讨厌有人在他看书的时候喋喋不休。

莱戈拉斯不再说话了,他闷闷不乐地坐在了壁火边,低沉的情绪中他渐渐地又陷入了关于身世的思考。正因为瑟兰迪尔从没有向他提起过母亲,莱戈拉斯只能从自己与父亲的诸多区别中猜测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他的发色与瞳色相对瑟兰迪尔而言都要显得更深,所以母亲应该不是一位纯种的辛达;他的性格更是与父亲在某些方面有着天差地别,或许这种活泼快乐的基因正来自母亲;而在莱戈拉斯独特的审美观或者说恋人心理的作用下,他觉得瑟兰迪尔的美貌远在自己之上,那么在莱戈拉斯的判断中母亲不会是梵雅,而更可能属于西尔凡种族。

这并不是莱戈拉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臆想与猜测。早在童年的时候,他通过这种自我想象在大脑中拼凑出一个爱他的母亲;而现在,连他自己都难说这是不是又在天马行空地思考瑟兰迪尔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莱戈拉斯无法肯定瑟兰迪尔是否对自己动了心。父亲的默许与纵容总让他心猿意马,而同时他又为这种停留在暧昧阶段的关系焦虑怅惘。

但不管父亲是否对自己有那份心意,眼下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精灵王爱亡妻胜过爱自己。

莱戈拉斯沮丧地把脸埋在了掌心。暴雨声中回忆故人已经让他无比惆怅,而令他更加难过的是,这位未曾谋面的、他曾深爱的故人现在还和他有了某种无形中的敌对关系。

如果母亲的肌肤因潮热而泛起湿疹,父亲也会像刚才那样不耐烦地制止妻子的抱怨吗?一定不会,莱戈拉斯在心里说。他甚至能够想象出父亲替心爱的女人擦湿疹膏的样子,那是他可望不可求的一份温柔。

莱戈拉斯叹了口气,仰面倒在了壁火边的地毯上。没有什么比阴雨天气里不可控制地在负面情绪里越陷越深而更让人心碎的了。

下一刻莱戈拉斯觉得身上忽然落下了一部分重量,他从散乱的长发里微微睁眼,发现父亲已经在自己身上扔下一条毛毯然后坐到了壁火旁边。

“现在你可以说说是什么事情使你如此沮丧。”瑟兰迪尔望着跳动的火光,火光中曾经言笑甚欢的父子现在竟一时无话。

莱戈拉斯知道,如果因为自己没有事实根据的臆想而让父亲为难,这只会显得更加无理取闹。无论如何莱戈拉斯不敢向瑟兰迪尔求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他只将脸又往头发里埋了埋,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场提前到来的春汛是维拉对密林的恩赐,”瑟兰迪尔多少能够理解莱戈拉斯的抑郁与天气有关:“暴雨能够暂时改变河道使得河水从源头上不再受到污染,而原有水流中的毒素也有希望被这巨量雨水冲刷殆尽。”

莱戈拉斯点点头,“那就不用再去人工改道了。”

“从我对森林植物的了解程度来说,几乎所有草药对于湿疹都治标不治本,因为它们的出现和气候有关。有时候即便是精灵,在体质的先天缺陷上也有着不得不忍受的事情。”瑟兰迪尔沉默片刻后又道。

莱戈拉斯又点点头,这一次他已经不想再费力组织语言了,因为现在令他难过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生理痛苦的范畴。

“那你还在沮丧着些什么呢?刚才我不过是要你停止抱怨,”瑟兰迪尔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感到无可奈何:“但如果你想,多说几句也不是不可以。”

“Ada,我其实……”莱戈拉斯坐了起来,他觉得现在是个适合倾诉的时候,但看着父亲只把自己的沮丧状态当成小孩子赌气,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您不用理我,您去忙吧。”莱戈拉斯不想因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耽误了父亲的工作:“听说索伦对刚铎城发动战争了,是这样吗?”

“这和魔戒有关,”瑟兰迪尔沉吟道:“末日火山喷发出的烈焰足以使索伦重新锤炼魔戒,同时也给密林带来了瘟疫。但我们熬过了这次瘟疫之后就会有短暂的安宁,所以你还不必为此担心。”

“我知道了,Ada。”莱戈拉斯低声道:“我只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而暂时陷入低落,希望这不影响您的心情。”

“这当然不影响,”瑟兰迪尔道:“情绪被天气左右,终究是因为年轻。躺在地上发呆只会越来越萎靡。我的书库缺乏整理,你不如起来做点事情。”

 

汛期一直持续到三月中旬。当春日的第一缕阳光降临,森林万物都像瑟兰迪尔预料的那样重新恢复了生机。事实上精灵王在与自然相处数千年后已经能够判别这短暂的祸福朝夕,这已经成为一种近乎先知的能力。

莱戈拉斯的心情也随着潮汛的离去而渐渐恢复如同往常。但他也随即意识到,瘟疫的消散意味着自己不日便要离开,而这短短一个多月与父亲相处的时光竟然就这么在低沉萎靡中过去了。他央求父亲允许自己留到四月复苏祭之后再回去,理由是每年的巨鹰迁徙工作对于精灵王一人而言都太过劳累。瑟兰迪尔当然无法拒绝想要协助处理王政的莱戈拉斯,因为良好的实务操作能力是一个储君必备的品质。

就这样,白天莱戈拉斯早早就出门指挥林间鹰巢的修筑工作,为的就是晚上能够早些回到父亲的书房,他还有太多话想要向精灵王诉说。

半个月里他按照瑟兰迪尔的要求把需要整理的近千本图书重新编号入库,而就在这浩如烟海的书卷中,他渐渐从页白处的标注与一些读书笔记里窥见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不一样的父亲。在少数史诗与文集的批注里他发现了父亲独到的审美与文学才华,有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册中甚至写满了父亲年轻时创作的诗歌,它被取名为《万叶集》。

莱戈拉斯趁父亲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将这本诗集藏在了衣服里。他花了整整一夜将它逐字逐句地读完,从那些飘散着淡淡草香的纸页里,莱戈拉斯仿佛看见多瑞亚斯的某个繁茂春天中有年轻父亲的身影。

在瑟兰迪尔人生的前五百年,他在辉煌如明霓国斯的阿蒙兰王宫中无忧无虑地长大。但当宝钻战争的硝烟湮没了祖父的残骸,年轻的瑟兰迪尔便跟随父亲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战场,他为尊严与荣誉而战,直到在这场战争中失去最后一个亲人。后来瑟兰迪尔带着遗族东越雾山建国,在西尔凡子民活泼快乐的歌谣中,精灵王悄悄将那尘封的往事埋藏心底。

每一个精灵初来世间都脆弱敏感,他们沿着伊露维塔安排的生命轨迹不断前行,想要为王就不能同时当个诗人,而欲享安逸就不能为王。数千年来瑟兰迪尔早已看透情绪是最没用的东西,但他知道这也是所有快乐的源泉,所以他一手培育出的儿子极富感情。

莱戈拉斯第二天就又不动声色地把诗集放回原处。他对偷窥父亲的秘密向来心存忌惮,但冥冥中又觉得这一切都是父亲的安排。没有什么比阅读一个人的文字更能了解其内心。没有人愿意永远孤独。

就这样莱戈拉斯对于父亲的藏书一边整理一边阅读,而他与瑟兰迪尔相差近六千年的时空就在这一个个精神共鸣的瞬间渐渐重合。

“Ada,在时间与星辰的深处是否还有一个世界?那里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此世的所有遗憾都在彼岸获得完满。”某个春光倦倦的午后,莱戈拉斯恍神间随口问道。

瑟兰迪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一刻的眼神让莱戈拉斯觉得时间无比漫长,而与那个问题有关的所有思绪又都稍纵即逝,片刻之后似乎根本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

直到很多年后,莱戈拉斯才在某个亦真亦幻的梦境中陡然忆起,当年他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那句话是,在那个世界里我们是否已经相爱。

 

幽暗密林的复苏祭在四月的春光中如期举行。醉人的酒香在树林间弥漫,溪流带着花灯汇入大海。

莱戈拉斯偶尔会偷偷瞧一眼那坐在高处自斟自饮的父亲。瑟兰迪尔穿梭于人群间的目光仿佛是在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幕墙旁观一场俗世欢爱。而莱戈拉斯已经学会在示爱这件事上保持与父亲个性相同的某种近乎冷淡的风格,因为他知道对于一个独自走完了六千年的精灵,一盏花灯一句告白根本不足以打动其内心。

莱戈拉斯端起酒杯穿过人群来到了瑟兰迪尔身边。他知道即便有一天父亲接受了自己,他们的关系也永远不能像眼前的一对对恋人那样公之于众,所以莱戈拉斯别无他求,只要能够和瑟兰迪尔一起度过余生里的每一场复苏祭,这就视为他们对这一生爱恋的沉默宣誓。

“Ada,我前段时间从巨鹰那里听到一个好消息,”随着年龄的增长,莱戈拉斯已经能够慢慢像父亲那样领会动植物的语言:“它们说索伦在刚铎战败,他的形体已经灰飞烟灭,而精神再度堕入长眠。”

“这的确令人欢欣,”瑟兰迪尔默默道:“可是你没有听到的是,至尊戒也在那场战役中遗失,这无异于索伦的精神仍在世间徘徊游荡,当它找到下一个寄主的时候,中土便烽烟再起。”

莱戈拉斯听了一怔,而就在这时父子两人都听见了身后不远处的丛林里一阵刺耳的喧哗声。

“什么人?”莱戈拉斯警觉地感受到这声音出自外来者,但四下顾盼之际丛林间却没了踪影。

“或许是旧林路上的商队,绕过了精灵守卫而进来窥视密林。”瑟兰迪尔道。

“您就这样放任不管吗?”莱戈拉斯问道。这又让他想起了数百年前他与父亲间的那场战争,那场战争里他像个死守国境的战士,不容自己的领地被丝毫侵犯。

但现在莱戈拉斯深信父亲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理由,在自己感到荒谬的地方通常蕴含着父亲的一番深远见解。

“人类的好奇心比其他任何种族都要重,这只能归咎于他们过于短暂的生命。”瑟兰迪尔如是道。

莱戈拉斯明白这代表父亲原谅了刚才的冒犯者,那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但这种情况在复苏祭将要结束的时候又发生了一次,近在耳畔的喧嚷已经严重冒犯了精灵们正在祭拜的大地之后雅梵娜。而在这种时候以任何行为干扰祭拜大典的举行,都可以视作对林地王国的不敬。

这一次,瑟兰迪尔和莱戈拉斯都看清了来者。

“是矮人。”莱戈拉斯低声道。

瑟兰迪尔重重放下了酒杯,而这个动作莱戈拉斯无比会意,因为他早在一味与父亲抗衡的年纪里便亲眼目睹了父亲一次又一次伴随着这个动作下那忍无可忍的表情。

这一次莱戈拉斯不再征询父亲的意见,他提起弓箭转身便走入了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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