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疗养与钓鱼中心

《绿林之光》Chapter6.暗号(1)



莱戈拉斯的伤口在瑟兰迪尔收集的珍惜药草下渐渐痊愈,伴随着疼痛的消失,愈演愈烈的麻痒感让他每一刻都仿佛芒刺在背、如坐针毡,而消磨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请瑟兰迪尔过来陪他说说话,或者在大脑中想象一下父亲下一刻就来。

可是瑟兰迪尔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为了使儿子不心情低落,精灵王丢下厚厚一叠羊皮纸,承诺画出的兵刃都能被密林最好的铸剑师锻造出来。虽然精灵王对儿子的某些要求向来拒绝的生硬冷漠,但他惯会以另一种方式将儿子心灵上的失落填补回来,这种做法正如莱戈拉斯童年时每每希望父亲分享一些久远年代里失落的往事,瑟兰迪尔就会告诉他,首先你要掌握精灵历史上各个时期的各族语言,因为辛达王室的藏书从不对语言系统欠发达者开放,同时精灵王也许诺儿子,学成之后就授予他一部分史册的阅视权利。

而瑟兰迪尔对莱戈拉斯喜好兵刃的了解程度,正如莱戈拉斯深知金银珠宝是瑟兰迪尔永远的美梦,这对父子在数百年的时光里早已学会在必要的时候适当讨好彼此,用语言以外的方式。

莱戈拉斯握着鹅毛笔,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在书房处理政务,自己就百无聊赖地在大殿外的回廊里看宫廷画师作画,那是一个栗发深瞳的美丽精灵,他至今记得。画师画过山水花鸟、虫鱼百兽,笔下的洞府更是令人如临其境,可他就是不画人像。莱戈拉斯在画师调色的间隙里问他为什么,画师只淡淡地说,他不喜欢看到自己画出的人像不及本尊风华。莱戈拉斯说可我认为您的画工已经很好了,画师说不,你看到书房里坐着的陛下了吗,能为他画像的精灵尚未诞生。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莱戈拉斯开始注意到父亲的美貌,然后除却美貌,他慢慢从父亲身上发现了更多令他着迷的东西。

莱戈拉斯几乎不用在心里构想,随手就在纸上勾勒出瑟兰迪尔的眉眼,就在面部成形之际他忽然听到脚步声,心想Ada看到这幅画的话一定不会高兴,赶忙把这张纸草草夹在一堆散乱的画稿中间。

但他抬起头时失望地发现,来的不是父亲,而是父亲身边的那位乐师。

“嗨,梅斯,”或许是因为及时通知自己父亲安排了一桩难以令人满意的婚事,莱戈拉斯对这位乐师总算有了一丝好感,但这好感下一刻便被警觉的敌意折半,他打趣道:“你平时来我父王的寝殿也是这么随意的么?”

“怎么会呢,从来都是陛下准许我才进来。”梅斯随口道。

“那么这次也是父王派你来的咯?”莱戈拉斯心想父亲总算想起自己的儿子快要躺成一株植物了。

“老实说,您对我一直以来都带着敌意是我再清楚不过的事,可是陛下说他自讨苦吃的儿子现在需要陪伴,于是我就来了。”梅斯耸耸肩,无奈道。

莱戈拉斯对这种表面之下的热心有些歉意,他点点头,示意梅斯可以坐过来。

“我父王最近忙什么呢?”莱戈拉斯首先要问的当然是最关心的事。

“这个你最好有机会亲自去问陛下,”梅斯指了指自己的金色曼陀罗胸针:“我是外来者,没有权利干涉密林内务,不过能看出,陛下要应付的事情太多了,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

莱戈拉斯的目光在那枚胸针上停留了片刻,“我记得你说你来自维林诺,听说在那里精灵力的维系要以失去记忆为代价。”

“不错,但不是全部记忆,只是最珍贵的那一部分。”梅斯笑容里带着些许怅惘。

“那你最珍贵的那一部分记忆还在吗?”

“我怎么知道,我连自己是否失去了什么都说不清楚了。”梅斯淡淡道。

“所以说,这就是你游历中土的真正原因?想要找回似乎已经失去的东西?”莱戈拉斯问。

“一百年前当我在林地国境边缘初次见到陛下的时候,他正仰头望着藤蔓缠绕下的一尊石刻雕像发呆,我想我从那眼神中看出了与我相似的若有所失。我走到他身后问他可有什么失去的人,却忽然从他嘴里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从那时起我知道他的儿子名叫莱戈拉斯。

“我对陛下说明自己的身份与血统,他看了我一会,答应我可以留在密林一段时间,但不能太久。我一直觉得神秘的精灵王身上有着一股能够唤醒回忆的力量,直到半年前你从绿叶森林回来,我才恍然醒悟,”梅斯看着莱戈拉斯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正因为他思念的人从来不是我,我回忆里最珍贵的那一片区域永远停留在空空如也。”

莱戈拉斯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样安慰,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失礼,但那确实是句心里话:

“既然如此,我想你也该回家了。”

“是啊,”梅斯苦涩地笑笑:“维拉既然要把我珍贵的记忆不动声色地取走,又怎么会还回来。即便不再蒙受维林诺强大精灵力的恩泽,所剩记忆也似乎仍旧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片段。那天说欢迎你来我的故乡只是一句应酬的话,”梅斯正色道:“如果可以,你永远不要为逃避什么而选择去那个地方。”

莱戈拉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同样令他困惑不解的是梅斯对自己这谜一样的友情究竟从何而来。

“那天为什么要来通知我父王安排的婚事呢?”莱戈拉斯礼貌地问道。

梅斯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父亲能够容许我留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吗?因为他觉得我像你,而我在见到你之后发现的确所言不假。有时候好感可以仅仅来自相似,而增进感情则要靠理解。对于精灵王而言,理解他需要首先在心里走完六千年时间。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而且我就要回去了。但你还有时间,那些亟待解决的永远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

莱戈拉斯听后沉默良久,说了声谢谢,目送这位乐师走到门口。

“那双眼睛画的真漂亮,”梅斯打开门前忽然扭头对莱戈拉斯淡淡一笑:“请你一定要继续画下去。”

 

那是莱戈拉斯最后一次见到梅斯。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瑟兰迪尔少有的提前结束了政务而回到寝殿替莱戈拉斯换药。莱戈拉斯在父亲低头替自己缠绷带之际问道:

“梅斯的离开可曾让您伤心?”

瑟兰迪尔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他认真地把绷带缠好后打了一个结,这才缓缓道:

“值得我伤心的事并不多。”

莱戈拉斯想了想,这种年岁上的优势总让瑟兰迪尔看起来比一般精灵更加富有智慧,也更通透。而父亲的确在人事上挂心不多,年轻时或许是性格使然,现在只能解释为一种反朴归真的淡然。

感情会变人会走,漫漫岁月里能留得住的不过美玉珠宝,凡事光华璀璨必能遮掩寂寞。

“Ada,你闭上眼睛。”莱戈拉斯忽然说道。

瑟兰迪尔不知莱戈拉斯又耍什么把戏,他知道通常这种情况下多问无用,只看了莱戈拉斯一眼然后默默闭上了。

莱戈拉斯从自己枕下取出五粒鹌鹑蛋大小的白宝石,这是他在摩瑞亚矿坑的那晚等待食人妖队伍完全经过时摘下的。尽管那时候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把这些美丽的宝石送给喜欢它们的人了,但他本能地伸手摘下了这么五粒。只要是瑟兰迪尔喜欢的,莱戈拉斯便认为那是世上最好的、不容错过的东西。

而现在一切又都不同了,瑟兰迪尔虽没有认可莱戈拉斯的感情,但也不再直白拒绝,这种默许的态度曾令莱戈拉斯过度乐观地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但现在他并没有急切地以一位求爱者的身份献出宝石。此刻他内心平静喜乐,这份心境正如儿时回家必给父亲带去装饰王冠的野花,他不求什么,只要他的Ada能有片刻欢愉。

“可以睁眼了,”莱戈拉斯说道:“摩瑞亚矿坑还有许多,我不介意伤好之后再去一次多带些回来。”

但莱戈拉斯失望地发现,父亲的脸上并没有流露惊喜,他只淡淡瞥了一眼这些隐隐闪着光的珍贵宝石,“就因为这个和食人妖打了一架?”

“不不……没有,”莱戈拉斯的大脑急速运转着,他总不能就这么告诉父亲抓捕那只妖兽是因为它言语中提起了母亲。

“您知道,我总容易冲动,看不惯的东西不解决掉怕是不行。”莱戈拉斯话未说完内心就升起一股羞赧,因为真的成功解决掉妖兽的话自己不至于坐在床上让父亲缠绷带。

瑟兰迪尔默默瞥了儿子一眼,没有去拆穿这件事。他收下这些宝石,然后说要去沐浴了。

“我想和您一起,”莱戈拉斯作煎熬状:“伤口愈合时真是痒死了。”

“可是伤口见水的话你的父亲跑那么多山路采集的药草就白费了,”瑟兰迪尔道:“而且不许用手碰,不要逼我把你捆起来。”

“那您帮我洗个头总是可以的吧?”莱戈拉斯见父亲不悦,赶紧退而求其次。

瑟兰迪尔沉吟片刻默许道:

“那你等我回来。”

 

莱戈拉斯知道父亲十分讲究沐浴这件事,寝殿后的温泉里一年四季都飘满时令花草。他思来想去觉得父亲仿佛只有一次允许过自己使用那一池温泉,就是在他某一天清缴完蜘蛛满身污垢地去书房质问父亲时,父亲让他先去把自己弄干净。

可那次对话的结果是莱戈拉斯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了。如果现在瑟兰迪尔再让他使用那片温泉的话,他不介意连带着承包事后清理工作。

莱戈拉斯继续画着那副未完成的画,当王冠上的最后一枚浆果也悉心点缀好之后,瑟兰迪尔带着一些温水回来了。

“你可以枕在我的腿上,如果弯着腰使你难受。”瑟兰迪尔尽量不去顾虑莱戈拉斯那点非分之想,如常以父亲的口吻建议道。

莱戈拉斯自然欣喜万分,他在帮助下慢慢躺到父亲的腿上。瑟兰迪尔柔软的发梢不时蹭着莱戈拉斯的脸,而莱戈拉斯在努力扼制下才屏蔽住大脑中某些旖旎的念头,他知道父亲尤其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应付那些不该有的举动。

但能控制住行动不意味着能控制住嘴巴,莱戈拉斯躺在父亲腿上舒服地闭上眼:

“嗯……我想我心里住着一个七岁的小精灵,他还需要Ada像现在这样时时照顾。”

“你是身体残疾了还是心理残疾了才会出说这种话?”瑟兰迪尔托着莱戈拉斯的头,掬起清水缓缓从发根淋下。

“如果因为受伤而行动不便就能受到这种照顾,我想我不介意多去几次摩瑞亚矿坑,或者迷雾山脉,随便哪都……”话未说完莱戈拉斯就闭上了嘴巴,因为瑟兰迪尔已经尽数将一捧温水浇到他脸上。

“要去尽管去,如果食人妖替我解决了爱生事端的儿子,我要考虑凛冬时节为它们输送物资。”精灵王淡淡道。

“Ada,说起物资,”莱戈拉斯想起了这些天担忧已久的事:“您是在备战么?”

瑟兰迪尔动作略微停顿片刻,他从没向任何人提起战争的事情,只是不动声色地限制了粮食出口,又派出特使向南部刚铎城签订了一部分钢铁贸易条款。

而这些事情按照常理都是在莱戈拉斯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精灵王对儿子躺在病床上也能洞察局势的能力很好奇:

“姑且不论对错,你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

这倒是把莱戈拉斯给问住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预见了战争的征兆,他只是从瑟兰迪尔每日里那不正常的疲惫状态中嗅出了某种危险风向,毕竟压抑而又游移不定的父亲还是第一次见。

“我是您的儿子,史诗与歌谣里传颂的父子连心可能不是空穴来风。”莱戈拉斯只能这样解释。

瑟兰迪尔没有再去回答那个关于战争的问题。他沉默地把莱戈拉斯的头发用棉布包好擦干,然后稍加打理使它们笔直柔顺,只在做完这一切后别有所指道:

“希望你记住你的前半句话。”

 

tbc>>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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